满地“猪在飞”，到底是谁惹的祸

    生猪、仔猪、猪肉价格继续往上冲，冲向了前所未有的历史高位，满地“猪在飞”，养猪农户在惶恐中窃喜，在窃喜中惶恐。人们不解的是：为什么历经屡次调控，猪肉价S形曲线依然“我自岿然不动”？记者近日在里下河地区一些生猪养殖大县进行了调查。

    22日清晨的响水县农贸市场，人群熙熙攘攘，肉价卖到了15元1斤，直追牛肉。一位肉贩告诉记者，因为价格高，现在买肉的人少了，销量只有过去的一半。

    猪肉价格高的源头在农村。在响水七套乡高场村，信洋生猪合作社社长王信洋正在喂猪食，自从生猪涨价以来，他对猪仔们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了。他说，目前土杂猪1斤8.5元，内三元猪9.2元，存栏400头，还有一个月出栏，加上30多头母猪，估计今年能赚20万元以上。“现在不少人‘能捂一天就捂一天’，留一天就多一两角钱的利润哩。”

    高场村养猪户反映，养殖户都知道大年小年规律，2009年、2010年都不赚钱，现在也不敢乱补栏。当地兽医告诉记者，他接触到的多数养猪户只有两三头母猪，这些小户很冷静，猪价6月飙升以来，“需要打防疫针的小母猪一头也没增加。”

    但是，一些迹象显示，面对暴涨的行情，不少人跃跃欲试。阜宁东沟镇硕集村养猪户夏国琪告诉记者，他养了5头母猪，这个月已经卖了7头小苗猪，价格从月初550元涨到现在的900元一头，不够卖。生猪行情也紧俏，外地的车子每天都开进村子来收猪。“都是我不太熟悉的外地人，以上门求购为主。”

    成本高是今年猪价高的重要原因。在阜宁古河镇前墩村村主任张恒云家，记者看到，猪圈里有生猪100多头、母猪21头，还有一头从北京买回来的洋种猪。他认为，现在每头猪大概能赚500元以上，但饲料成本也高，100斤猪的成本从过去300元涨到了500元，“此外，工资在涨，物价也在涨，这些都会体现到猪价上。”

    成本推动是显在的原因。而从深处分析，每次猪价大涨，都跟小规模养殖户退出有很大关系。前墩村的散养户60％出外打工，养猪人家从300户降到现在的100户，而每户养猪规模基本在50头猪以下。响水信洋生猪合作社过去有200个养猪农户，现在也减少了40％。王信洋也觉得，养二三十头猪的人家，不如在外打工。

    江苏现在每年出栏50头生猪的养殖户占比已经降到25％，这个比例，足以引起行情震动。小农户进进出出，必然引起生猪供应总量的变化。山东卓创资讯的分析师告诉记者，现在生猪散养户的比例不小，哪怕存在10％的市场缺口，也会引发猪价肉价的大起落。

    里下河地区一些养殖户认为，除了规模养殖占比偏低以外，相关扶持政策落实不到位，也是“过山车行情”未能改变的重要原因。一位不愿公开身份的养猪户告诉记者，他不怪政府对小规模猪场一分钱都不补，“但小户养与不养，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供应价格。那么，国家是不是针对小户出台一些相应的鼓励政策？比如，调低规模猪场的门槛，鼓励真正想养猪的农民慢慢上规模，而不是鼓励不熟悉养猪的资本盲目来农村。”

    他举例说，据他所知，他所在县千头猪场的补贴只有3家，真正养猪人并未获益，外地老板拿到了几十万元的补贴，但大半年不到，他们就能把猪全卖掉、跑了、不搞了，“补贴拿到手，生猪却不养了。所以，补贴要透明，比如每年出栏超过500头的，在政府网站上一一公布，否则容易让人钻空子。”

    里下河地区生猪经纪人钟师傅也告诉记者，猪价动荡不安主要是政府支持政策没有到位，不如山东、东北、河南。“最重要的补贴政策，是规模养殖补贴，但常常扭曲。他认识的一位养猪朋友，好不容易把猪场建达标了，去年省补的20万元却从县到乡镇，一级级扣掉之后他只拿到8万元――各级政府相关部门都在扣，猪农没有办法可想，大概80％的情况如此，严重伤害农民养猪积极性。目前，我们一个县的养猪小农户几乎掉下去70％。猪少了，我去年收5万头猪，今年最多只能收到2万头。”

    养猪补贴还有两个重要的项目：能繁母猪补贴、母猪保险。

    对于母猪补贴，虽然这位养猪户3年一共领了4000元，他还是批评说：“这项调控没有调到点子上。2007年母猪补贴出台时，100元一头，母猪立刻多起来，2009年猪价跟着跌得一塌糊涂。”现在母猪多起来，母猪补贴却早已停了，散户对此多有批评。有关人士说：“母猪补贴一是没有延续性，二是人人都补容易造成‘一窝蜂’――应当补给大户。”

    母猪保险，是小规模养猪户目前唯一能享受的政策，也还有不少漏洞。盐城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养猪户说，“母猪保险虽然只要12元，但是，一些村把这钱捆绑在‘一事一议’、筹资筹劳等杂费上，必须交清杂费才准上保险，而一些养猪户认为村里杂费收上去用处不透明，不想交，村干部就不给他的母猪上保险了。”

    王信洋说，真正养猪人不怕跌价，跌价时要有基数，猪价高才能赚，但在操作上，预防猪病是养猪盈亏的关键――现在，一头小母猪要500元，一头苗猪在700多元，死一头，损失就很大，“只要猪少死，猪价低也可以保本的。”据记者在里下河地区所见，死猪率各不相同，跟养猪的组织化程度成反比。村主任张恒云的大猪、小猪今年一头也没死，他说，他所在的生猪合作社功不可没。

    “组织起来的合作社，其实可以做很多事。”阜宁古河合作社负责人梁开浪表示。在古河合作社，除了统一购买饲料、统一销售等，今年还重点预防猪病。过去没有恒温箱，一些猪疫苗根本没用，今年合作社添置了；过去兽医害怕防疫针打重了，死了猪要赔偿农户，常常扣着打，10毫升只打8毫升，达不到防疫效果，今年合作社提出“打足剂量”，“出事的话，合作社承担70％的赔偿，解除了兽医的顾虑。这个月，我们防疫检测，100%的猪过了关。”

    记者感言：

    从记者采访的情况看，猪肉涨价的源头，在于政府对猪肉生产调控的理念与模式。理顺导致猪肉涨价的非市场因素，显得尤为重要。

    一些地区鼓励“资本下乡”建猪场，但一些企业家打着投资农业的名义，通过“建猪场”等方式获得土地，拿到为数可观的地方政府补贴，而“生猪饲养是不是要扩量”却并不在这些企业家的考虑之中。这种盲目的或是别有他图的资本扩张，并没有形成真正的市场供应。

    一些农业专家认为“小户养猪必须退出，才能稳定市场”，现在政策上对小户也基本无扶持。但是，面对猪价的报复性反弹，我们应该反思，在促进规模化的同时，不能不重视农村小养殖户的诉求、小养殖户队伍的稳定。中小养殖户目前的最大诉求是，国家补贴能够公开、公正，落实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