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作卿：广东饲料业仍有广阔发展空间

广东加快促进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

——访广东农村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赖作卿教授

2012年3月初，温家宝总理在参加政协小组讨论时表示：“过去政府欠农民的太多了；农业还是整个国民经济的基础，因此我们必须加大对农业的扶持力度，加快农业现代化的进程。”

如何看待广东农业的发展形势？如何加强农业基础，扶持农村发展，加快农民增收？作为农业经济的中枢产业，畜牧业的转型升级面临怎样的考验？连续九年位居全国第一的广东饲料业，今后又该何去何从？这些问题是广东“三农”问题突出矛盾的关键所在。如果广东能够给出答案，必将给国家推进农业和农村经济改革和发展，开辟出有中国特色的农业现代化道路，开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新局面，提供极具价值的参考。

近日，《广东饲料》杂志社专访了广东农村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赖作卿教授，就广东农业和农村经济、畜牧饲料业发展展开了探讨。

 

一、广东具备发展现代农业的条件

《广东饲料》：请您谈一谈广东农业和农村经济的发展历程？有何特点？

广东农村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赖作卿教授（以下简称“赖作卿”）：这个问题很好，可是不容易回答。我们都知道，20世纪70年代末，农地家庭承包经营拉开中国农村改革的序幕，广东与各地一样，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特点可以归纳为两句话：农业在GDP的比重持续下降；农村经济的结构发生了大的变化，农村居民农业生产性收入的比重下降，见表1和表2。需要特别指出，农业占GDP比重的下降和农村居民农业生产性收入比重下降，这是经济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

表1   1978～2011年广东省GDP构成

表2  广东省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构成（按收入性质分）

《广东饲料》：广东农业和经济发展不均衡一直是大家比较关注的话题，对此您有何看法？

赖作卿：还是让数据说话吧，表1和表2只说明了广东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整体的情况。透过表3和表4，我们可以发现广东地市经济结构情况。珠江三角洲地区城市化、工业化水平高，二、三产业就业比重超过87.7%，如2009年深圳从业人员中，第一产业从业人员比重仅占0.06%。对比之下，粤西和粤北地区，第一产业从业员比重高达60%，可谓千差万别。

表3  广东省区域主要经济指标占省的比重（%）

表4  2009年广东第一产业从业人数及占各市全部从业人员的比重    单位：%

农村居民收入的构成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农业生产性收入不足三成，其余七成多都是非农业生产和非生产性纯收入。如果对珠三角、粤东、粤西和粤北四个地区进行个案调查，将会发现农民收入构成更为分化。

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得到两个认识：第一，经济发展不均衡，强大功能的城市经济的成长，形成强大的就业和购买力，为“工业反哺农业、城市带动农村”提供了基础。第二，农业生产性收入占农民收入构成低下，农民依赖土地生存的压力减少，更多的农民能够离开土地；专业农户或企业能够实现适度规模经营，这是发展现代农业的重要前提条件。

《广东饲料》：怎样促进农民持续增收？如果按照刚才的分析，未来是不是必定要靠机械化来节省劳动力而做到规模经济效益？

赖作卿：保障农产品有效供给，促进农民持续增收，这是“三农”工作的中心任务，事关国计民生和社会稳定。怎样促进农民持续增收，党中央指明了方向，就是在工业化、城镇化深入发展中同步推进农业现代化。一方面加快农业现代化，要依靠科技进步、提高生产水平，向生产的深度和广度进军；另一方面要加快城镇化、工业化，扩大非农就业，减少农民、致富农民。

与此相联系，未来是不是必定要靠机械化来节省劳动力而做到规模经济效益这个问题，回答是肯定的。

《广东饲料》：怎样看待当下新的发展趋势，广东农业和农村经济何去何从？

赖作卿：改革开放30年多来，我们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就，GDP已经跃居世界第二。如何正确看待发展的形势，胡锦涛总书记在建党90周年“七一”讲话中指出：我国发展中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问题突出，制约科学发展的体制机制障碍躲不开、绕不过，必须通过深化改革加以解决。

未来广东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资源环境和传统小农经营模式是同步实现工业化、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的约束瓶颈。必须坚持把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作为农业和农村经济转变发展方式的重要着力点。广东省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的指导思想是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以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以加快转型升级、建设幸福广东为核心，以建设农业强省为主线，以实现高产、优质、高效、安全、协调为目标，开拓现代农业多种功能，做强一批高效农业、建设一批特色农业强县、打造一批现代农业园区、壮大一批农业经营主体、创建一批农业知名品牌、培育一批现代农业项目、突破一批科技攻关项目、建成一批宜居农村社区、培训一批现代农业人才、推进一批农村改革试点，加快形成特色鲜明的区域优势产业发展新格局和城乡经济社会发展一体化新格局，开创我省农业和农村发展的新局面。

二、开创广东畜牧业新局面

《广东饲料》：发展现代畜牧业是农业发展新阶段的一项重要战略任务。关于“现代畜牧业”，您是怎么看待的？

赖作卿：畜牧业的产业特点是受气候和土地资源的限制较小，能够广泛地吸收农民就业。现代畜牧业突破了传统农业封闭的物质和能量循环体系，以现代生命科学为基础、龙头企业作为先进的技术载体，在饲料、种苗、防疫和加工等环节发挥优势；通过公司加农户等模式，把千家万户纳入标准化、专业化的生产体系，形成一个优势产业；采用先进的技术手段统一处理废弃物，高效率地实现循环经济，是现代农业的不可或缺的中枢产业。

《广东饲料》：“十二五”期间，广东发展现代畜牧业有哪些利好政策？

赖作卿：《珠江三角洲地区改革发展规划纲要（2008～2020）》、《广东省农业和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纲要》和省委、省政府关于促进粤东、粤西、粤北地区加快发展的战略部署，以实施现代农业项目为依托，做好100个重点现代农业项目规划建设。畜牧业以畜产品良种繁育、生产、加工、流通和服务为主体，追求特色化、标准化、品牌化、生态化；通过畜禽饲养规模化、加工化、流通网络化、服务社会化，构筑畜产品供应的安全保障体系和疫病防治体系。（1）实行畜禽饲养规模化。满足省内市场需求基础上，拓展国内国际市场空间。（2）推进畜产品专业批发市场建设，建立完善的畜产品储运、分销体系。（3）提高畜产品深加工能力，延长畜产品产业链和产品附加值。（4）加快畜牧业品牌建设，塑造一批华南地区和全国知名品牌；（5）构建畜产品质量安全检验体系。（6）完善动物防疫体系。完善和壮大基层畜牧兽医站技术推广体系力量，加强各地区动物防疫网络基础设施建设。

《广东饲料》：广东畜牧业的转型升级，有哪些利好因素？

赖作卿：一是政策环境进一步优化。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畜牧业发展，制定出台了一系列方针政策和扶持措施，扶持政策体系初步形成，法律法规体系不断完善，宏观调控手段更加灵活。二是发展方式转变面临新契机。“十二五”时期，标准化、规模化、产业化的快速发展，为加快畜牧业发展方式转变创造了良好条件，建设现代畜牧业迎来新的发展机遇。三是畜产品消费市场潜力较大。只要以1%的速度城市化，我国每年新增城镇人口1300多万，畜产品消费需求仍将继续刚性增长。改革开放之初，中国的食品消费结构，基本上是8：1：1的结构（也就是说，八成粮食，一成肉食，一成蔬菜），正快速地朝着4：3：3这个结构转化。面对绝大多数的工业产品出现的买方市场局面，畜牧业产品有巨大的市场需求，养殖业拥有十分难得的机会。四是畜牧业发展基础进一步夯实。经过30多年的快速发展，广东现代畜牧业建设已经具备良好基础。

《广东饲料》：广东畜牧业的转型升级，挑战又有哪些？

赖作卿：畜牧业转型发展面临的挑战，可以归纳为六个方面：

（1）畜牧业发展方式仍然落后。当前我国畜牧生产中，小规模低水平的散养方式仍占相当大的比重，近40%的生猪由年出栏50头以下的散户提供，60%的奶牛由存栏20头以下的小户饲养。小户散养方式固有的生产粗放、信息不灵、防疫条件差、标准化程度低、良种化程度不高等问题，制约了产业的持续健康发展。

（2）保障畜产品质量安全压力加大。由于畜产品生产者素质参差不齐，部分生产者质量安全意识淡薄，非法使用违禁添加物，加上监管机制不健全，这类安全事件出来后，对行业的冲击很大，影响很坏。

（3）主要畜产品价格波动加剧。随着全球一体化进程的加快，国内外多重环境影响的传导联动日益加深，市场变化的放大效应还将进一步增强，畜产品价格波动剧烈的态势仍将延续，为实施供给和价格调控带来巨大挑战。

（4）资源紧缺问题不容忽视。最近两三年，饲料粮需求增量明显高于国内粮食增量，2010年我国进口大豆5480万吨，进口依存度达75%，鱼粉进口依存度也在70%以上，饲用玉米用量则超过1.1亿吨，已从供求平衡转向供应偏紧。同时，规模养殖用地难、用工难、融资难等问题也对畜牧业发展形成严重制约。

（5）生态环境制约日益凸显。由于畜禽养殖污染处理成本偏高，部分畜禽养殖者粪污处理意识薄弱，设施设备和技术力量缺乏，畜禽养殖污染已经成为制约现代畜牧业发展的瓶颈。

（6）动物疫病防控难度也在不断加大，形势依然严峻。

《广东饲料》：畜牧业的环保问题已经成为诸多养殖场面临的生死劫。从生产的角度来看，您认为该怎么有效解决？

赖作卿：解决养殖业的污染问题，决不可能用治理工业污染的方式。畜牧业发展面对土地资源短缺和环境污染，根本的出路在于转变发展方式，关键在于种植业与养殖业有效结合取得突破。种养结合乍看起来平凡无奇，实际上在技术和制度层面颇具挑战，突破资源环境和小农经营模式约束必将发挥关键作用。

目前，广大农村普遍存在着农业生产规模细小、农民依靠农业脱贫致富难的局面；农业生产标准化程序低、农产品质量安全没有基础；由于农业生产规模细小、科技服务和金融支持难于对接，涉农项目经济效益差，大量的资金离农而去；广东人均耕地不到0.4亩，却存在着抛荒、养殖污染严重的现象。借鉴国外农业现代化成功的经验，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种养结合适度规模经营是现代农业发展绕不过去的关键环节，也是解决养殖业污染的根本途径。

《广东饲料》：这些年政府鼓励农牧企业推进产业化经营，您是怎么看的？这当中有哪些特别需要注意的问题？

赖作卿：广东畜牧业产业化经营模式主要有：“公司+农户”、“公司+基地+农户”、“公司+基地”、“公司+农民专业合作组织+农户”等经营模式。在此基础上，根据现代产业标准化和规模化发展的要求，广东温氏食品集团提出生猪产业“公司+家庭农场”模式，提高加盟农户的准入标准，这将有力促进生猪产业转型升级发展。

这些经营模式都充满活力，是促进广东畜牧业产业化发展的有效措施。如果说存在的问题，最根本的就是要注意解决好各种经营模式相关主体的利益分配，加强内部管理、提高科技水平。

《广东饲料》：在转型升级的攻坚阶段，我省畜牧业是否还能够保持快速的发展态势？

赖作卿：西方发达国家畜牧业占农业的比重高达70%，目前广东畜牧业占农业的比重尚不足30%。以生猪为例，2011年出栏3664.1万头，缺口2000多万头，广东畜牧业还有巨大的发展空间。据此，我们对广东畜牧业保持健康、快速发展充满信心。

三、广东饲料业发展的广阔空间

《广东饲料》：饲料业是畜牧业发展的基础，您对广东饲料业发展有怎样的思考？

赖作卿：从“十一五”的数据显示，全省饲料产量从2006年的1301万吨增加到2011年的2030万吨，年均增长9%。从年度变化看，除2008年饲料产量增长波动较大外，其他年份增长比较平稳。自2003年以来我省饲料产量连续9年位居全国第一，饲料产量占全国的1/8左右，为我国饲料产量位居世界第二作出了重要贡献。饲料产业的稳步发展有力的推动了我省养殖业的持续增长，2010年畜牧业产值和渔业产值占农业总产值的比重提高到25%和20%，可以说，饲料业也是我省农业稳定发展的重要支撑。

尽管广东饲料产业发展走在全国的前列，饲料产业发展具有良好的产业基础，但是饲料产业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饲料原料资源紧缺、饲料科技进步率低、饲料安全问题日益突出、土地约束和环保成本提高、小规模饲料企业生存压力增大等问题日趋严峻。随着广东养殖业生产方式转型，生态健康与标准化规模养殖，对饲料产业提出了新的要求和发展机遇。

《广东饲料》：谈谈近年来广东饲料业发展格局的变化，对行业转型升级有哪些建议？

赖作卿：饲料生产经营方式呈现新格局，企业通过重组、整合、延伸产业链等方式，饲料产业集中度持续提高。大型饲料企业已经成为广东饲料产业发展的主力，2011年我省年产量10万吨以上的企业共62家，合计年产量约1190万吨，约占全省总产量60%。一批大型饲料企业沿着产业化方向发展，向养殖、屠宰、加工等环节延伸产业链，逐步成为养殖业发展的骨干力量。按发放生产许可证数计算， 2011年全省1154家饲料生产企业。随着饲料行业市场竞争的不断加剧，企业兼并整合的力度将会加大，提升饲料产业的集中度，形成若干经济实力强、科技含量高的品牌企业（集团）。

《广东饲料》：对饲料企业产业链延伸的评价，产业化运营带来的风险有哪些？不同实力、不同规模的饲料企业在转型方面该如何抉择？

赖作卿：理论上所谓的风险就是不确定，如果把企业内部的情况和环境条件搞明白了，做出明智的决策，风险就可以转化为利润。专业的饲料企业，实施相关多元化的产业链拓展，风险相对较小。具有实力和规模的饲料企业在转型时最要紧的是根据企业人才、资金和社会资源，领导班子统一思想，明确目标定位。要想清楚下一步准备赚的钱，哪些环节有优势、可以整合哪些资源。一般来说，最要紧的是落实好人才。有了能干的总经理——船长，企业这艘巨轮才能够远航。

《广东饲料》：当前广东饲料业最需要的改革是什么？政府该如何推动？

赖作卿：面对安全问题突出、土地约束、环保成本高、科技含量低等问题，饲料行业最需要的改革就是提高门槛。如何提高行业门槛，中央政府作出了明确的部署。国务院令第609号《饲料和饲料添加剂管理条例》，共五章51条，2012年5月1日起施行，这是国家推动饲料行业改革、促进转型升级的最有效的政策措施。严格执行《饲料和饲料添加剂管理条例》，也是保障生态健康养殖的前提条件。

《广东饲料》：感谢教授在百忙之中接受采访，您的这一席谈话，对我们富有启示。

赖作卿：不客气，这对我也是学习交流的机会。祝你们工作顺利、杂志越办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