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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三角禁养风波再起 未来东莞养猪路在何方?

  • 来源:互联网
  • 日期:2013-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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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让养了,看着被拆的猪场,不知将来出路在哪儿把猪贱价卖了,猪舍被清拆了;政府禁止再养猪,去工厂打工人家不要,谁为他们规划以后的日子?

  去年5月东莞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禁猪令”下发,被列入禁养区的镇区“争先恐后”开展了清猪行动。猪场无论大小,均因“环保不达标”、“猪舍没有报批”等各种理由一一遭到清除,即便曾是养殖标杆的猪场,都未能幸免。

  随着一间又一间猪场遭到清拆,为在限期内清猪,生猪被贱卖、被强迫转移。然而,9个月过去了,这场清猪运动背后的问题开始浮出水面———对猪农的赔偿问题始终无法妥善得到解决。没有了猪,没有了猪舍,至今也无一分钱赔偿,被“禁猪令”波及的猪农们,进入了最漫长的“寒冬”。

  春节将至,包括桥头、谢岗这些被列为禁养区的养猪大镇,清猪工作均已结束。桥头环保分局相关负责人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称,早在去年7月25日,桥头镇就已全面完成了养殖场的清理工作,共清拆养殖场240个。谢岗镇政府也表示,清猪工作已完成扫尾,去年12月23日对全镇猪场进行最后一次清理,做到“不留一猪”。

  镇政府大刀阔斧清猪,这在落实市政府重点督办工作上递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但在猪农看来,这一漂亮“成绩”是以生猪养殖户的惨痛损失为代价换来的。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生猪清除干净,养殖户不得不亏本卖猪,最让他们不能接受的是,自己高投入建造的猪舍,因“未经报建”等理由遭到强拆。

  清猪样本1:谢岗镇恒昌猪场

  东莞猪舍不能再用 小猪安家简易猪舍

  今年新年前,东莞气温一度走低。谢岗恒昌猪场老板彭国平望着一只一只快要冻死的小猪,连连叹气摇头。由于还没达到出栏条件,卖不出去的这2000多头小猪,不得已被运往东莞以外的简易猪舍过冬。

  “我想把它们偷偷运回东莞猪舍,那里供暖设备齐全,至少可以等它们长大了再运走,但我又不敢冒这个险,一旦被发现,我的26间猪舍就会被强拆,那是上千万元的损失。”彭国平的语气很无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简易猪舍内多放些干草,如寒潮来了可以帮小猪们抵御一些严寒。

  作为谢岗镇一家大型养猪场,彭国平已经获得了镇政府的优待,将去年7月底的“清猪”日期宽限延长到11月底。即便如此,恒昌还是逃不过清猪的厄运。去年以来,像彭国平这样因为猪场位于石马河流域镇区而遭到清拆的大小生猪养殖户数量近千,政府大力禁猪后,绝大部分猪农面临巨额亏损以及转型困难的局面。自动流水作业的大型养猪场,投资打了水漂。

  清猪样本2:桥头镇旺旺猪场

  模范猪场难逃厄运 半价卖猪设备报废

  生猪产量可达万头的旺旺猪场,养殖规模在桥头镇居首位,因率先采用固液分离技术解决猪粪污染问题,它成了其他猪农竞相学习的模范猪场,在2007年针对禁猪的“四清理”运动中,被划入非禁养区。然而,在东莞这一轮近10年来最强硬的清猪运动下,这家模范猪场也难逃被清拆的厄运。

  “去年6月20日拿到桥头镇大洲村委会正式的清猪通知时,旺旺猪场有大小生猪3880头,村委要求我们在7月底全部清除,我要求延迟些时间,被对方拒绝。7月2日镇政府的大批人马带来一辆挖掘车强拆了4栋猪舍,他们想以这种方式逼我们清猪。”旺旺猪场负责人苏先生表示,要在1个月内清理完3800多头猪完全不切实际。“一头成年猪重达500-600斤,运猪的货车一车最多能拉28头,拉3800多头猪需要上百辆货车,这要求猪农一天至少卖30车生猪。”苏先生说,当时天气炎热,白天运猪很容易造成生猪死伤,母猪也极易流产,所以只能在夜里慢慢将猪赶上车。

  为了将猪尽快清理,苏先生通过中介以2600元的低价抛售生猪,比4800元一头的市场价便宜近一倍,光生猪的损失便高达300多万元。不仅如此,政府还强拆了猪舍,导致一批养殖设备报废。苏先生心疼地说:“我们的猪场已经采用半自动化喂养设备,每个猪舍还接了风管和地热,光这部分投入就是500多万元。”

  苏先生称,几乎所有的猪场都遭遇了与旺旺猪场相同的情况,被认为环保不达标并且没有办理工商营业执照。“你可以去问问,东莞自从大规模养猪以来,有几个猪农是办了营业执照的?况且工商局也从不来查我们有没有办照。我们猪农文化水平不高,也没这个意识。”苏先生说,强拆那天,环保局、农业局的人都来了,他们称猪场会对环境造成污染,属于环保不达标企业,并强调石马河流域一间猪场都不能留。

  清猪样本3:桥头镇老猪农张松柏

  只给一天说拆就拆 千万资产全部被毁

  记者了解到,旺旺猪场并不是桥头镇清猪行动中损失最大的养殖户,位于桥头田新管理区的老猪农张松柏的猪舍,也完成了半自动化进程,因为镇政府“仓促”清拆猪舍,他的损失近千万元。辛苦经营了17年,原本以为猪场初具规模,能让自己安度晚年,给孩子留下可以依靠的家产,年近60的张松柏没有想到,这一切转眼即逝。

  “他们不仅强拆了我所有的猪舍,连同我的员工宿舍也一并拆了。我无法接受的是,镇政府在去年6月13日电话通知说15日要拆猪舍,中间只给我们1天时间准备。我1995年开始建猪场,投入的设备和资产近千万元,没来得及搬迁就全部被毁。”2012年6月15日早上8点,张松柏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一天。桥头镇政府相关部门带着4台挖掘机来到他的猪场,告知其猪场属违规搭建,对该区域的水源造成严重影响,将对其进行拆除。

  张松柏称,当时猪场最后剩下的700多头猪已经联系好买家,下午便会将猪拖走,他希望镇政府能够宽限半天,但遭到拒绝。镇政府工作人员一边将生猪运走,一边启动4台挖掘机同时动工拆猪舍,不少没来得及运走的生猪四处逃窜,有的直接被掉落的房顶压死。张松柏拿出拆迁后的现场图片,眼含泪水说:“清拆工作一直到下午4点,我近1万平方米的猪场变成一片废墟。工人跑来跟我哭,说他宿舍还有家当没来得及拿出来就被拆了,我们一家三口无言以对。”记者从图片看到,部分猪被砸死埋在废墟下,从一些瓦砾中还能看到工人的生活用品。

  记者从十多名猪农口中证实,村委送达给各猪农的清猪通知,均比《规划》晚了几十天才下达,猪农普遍是被“仓促清猪”。由于数百户养殖场同时被清猪,买卖中介趁机死命压价,绝大部分生猪都是以不到市场价一半的价格批量出售,并且猪舍均被强制拆除。

  猪农生计谁来关心?欠一屁股债,去工厂打工人家不要;不敢再养猪,猪舍被拆,想转型种蘑菇也不行。

  转眼就是除夕了,往年这个时候,家住谢岗黎村的老罗夫妇都忙着最后一批生猪的出栏,而现在,夫妇俩只能守着仅剩的30亩鱼塘度日。

  2000年,老罗和妻子承包了30多亩鱼塘,在塘边建猪舍养猪,一家四口的生计就靠这30多头猪维持。去年5月,黎村村委发来禁猪通告,要求所有猪农必须在7月前清猪。听到风声的饲料厂和药品厂同时赶到老罗家催还欠款,他只能将生猪以市场价1/3的价格卖掉来凑钱。6月28日猪圈被清除,夫妇两人闲在家,不知道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我今年48岁了,除了养猪其他什么都不会。去工厂打工,人家嫌我年纪大,看门都不要我。我还有妻儿要养活,孩子要读书,政府也不管我们,以后生活该怎么办?”老罗眼眶泛红,半年多以来他们夫妻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据悉,仅在黎村,像老罗这样夫妻两人靠养猪度日的散户猪农有30多家,他们的遭遇如出一辙。迷茫,深深的迷茫———这不仅是散户猪农的生活写照,也是大中型猪农面临的一大困境。

  记者问这些猪农:是否想过将猪场搬迁到政府规划的“适养镇区”?猪农们都摇头。位于桥头大洲村的莫先生,近八千平方米猪舍遭清拆,损失数百万元,他表示今后不再继续养猪:“还敢养?哪里来的钱?政府到现在一分钱不赔偿,我们都是负债度日。即便还有资金,政府对养猪业说拆就拆,我们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桥头镇老猪农张松柏则说:“我原本打算,如果政府不拆我的猪舍,我还能转型拿它来做蔬菜养殖基地,种植蘑菇、木耳等农作物,但这点机会政府都不留给我。我都快60岁的人了,还欠人家一屁股债。”

  清猪补贴是否“作秀”?

  各镇清拆猪场雷厉风行,但对于安置猪农则态度暧昧

  一纸禁猪令下,各禁养区纷纷清拆管辖区内的养猪场,大有你追我赶之势,然而对于清猪之后的猪农安置与赔偿问题,各镇政府部门态度暧昧不一。

  桥头镇环保分局表示,去年6月1日至15日期间,凡完成生猪销售并自行拆除相应养殖场的养猪户,可考虑按照0.2元/斤的标准以运费方式实施补贴,最低补贴价格为30元/头,费用由镇村各负担50%,超出上限由各村(社区)全额承担;对于未按时限销售的生猪,原则上不予补贴。

  不过,对于这个“补贴标准”,猪农称其“作秀”。有猪农称,自己正式收到村委的清猪通知是去年6月20日,怎么可能在去年6月15日前将猪清除干净。对此,桥头镇环保局回复:应以市里下达通知的时间(去年5月)为准。对于猪农最关心的猪舍赔偿问题,桥头镇环保局称,猪舍是依据法律法规予以清理的,这些养殖场未经任何批准擅自搭建,因此对养殖户不予补偿。

  3天内强拆究竟为何?

  至于如何安置养猪户,桥头镇农林水务局的莫主任称,他们仅针对散户猪农研究了安置办法,农林水务局正与劳动分局协商开办就业培训班,对影响较大的养殖户,桥头将开展结对帮扶、劳动技能免费培训、劳动就业指导等多方面的帮助和支持。记者问:这些何时才能落实到位?莫主任并未给予明确答复。

  对于张松柏的猪场在短时间内遭强拆一事,莫主任告诉记者,由于其猪场靠近大堤与水源,不仅会污染水源,还会影响防震减灾工作,镇政府早在两年前就曾就拆迁问题与张松柏协商,并答应给予80万元补偿,但被张松柏拒绝。记者追问:为何不能按《规划》所要求的在7月前勒令其清拆,而是赶在3天内就强拆?莫主任说:“省环保局一位主任到桥头视察后,指定要求6月20日前将他的猪场清除掉,我们也是按照省里的要求办事。”莫主任承认拆了张松柏的员工宿舍,他解释说该宿舍建在堤坝上,对防震减灾有影响。

  银行贷款条件太苛刻

  相对于桥头镇暧昧不明的补贴政策,谢岗显得很“诚实”。该镇相关负责人称:“目前谢岗没有补贴被清拆猪农的政策,也没有什么猪农拿到过政府的补贴,被拆迁的猪舍将被规整成绿地,用于种植树木或蔬菜。”

  该负责人同时表示,谢岗目前也没有相关政策安置猪农。黎村的老罗证实了谢岗镇政府的说法,自去年5月以来,老罗等30多户猪农均未获任何赔偿。“我们曾去村委闹过,对方说会帮我们向银行申请10万元贷款解决暂时困难,但因为担保人条件太苛刻,这唯一的‘方案’也不了了之。” 老罗称,向银行借钱无非是饮鸩止渴,但如果能够借钱还了欠下的饲料钱和药费,那些债主便不会天天上门骚扰,家人的人身安全可以得到暂时保障。

  猪没到出栏也只能提前处理

  “谈猪色变”各镇不愿再养猪

  市农业局曾称有6个“适养区”,记者致电求证,他们无一承认“我这可以养猪”。

  去年5月,东莞市农业局、国土资源局、环境保护局联合下发《东莞市生猪生产规划(2012-2020年)》(以下简称《规划》),东莞市农业局在解读此规划时曾提出,今后东莞仅横沥、企石、中堂、道?、洪梅、沙田等镇可以养猪,被列为“适养区”。但就此说法,6个“适养区”却给出截然相反的回复,甚至可以说是“谈猪色变”。

  “禁猪令”实施后,羊城晚报记者以猪农的身份分别致电东莞沙田、洪梅等镇的环保分局。洪梅镇环保分局一名工作人员明确表示:“镇政府已经发出文件,不能养猪,而且现在洪梅的猪场都拆了,怎么能用呢?”沙田镇环保分局工作人员则表示,沙田镇已经被列为水乡片一体化的协调区域,虽然没有明确规定能不能养,但按照沙田的发展,肯定是养不成的,“你到时如果搬过来,也会要你搬走的。”

  记者随后致电横沥、企石、中堂、道?环保和农业部门。中堂镇、道?镇回复称,没正式接到允许养猪的文件;横沥镇表示,究竟是全禁养还是划专门地块集中养,方案还没出。企石镇则否认此前市农业局将其定位为“适养镇”的说法称:“没有这回事,企石是禁养区。”

  不久前,东莞市环保局相关负责人告诉羊城晚报记者,目前关于东莞生猪养殖三区(禁养、适养、限养区)的具体地点方案还正在征求镇街意见中,预计今年春节前上报市政府审批同意后公布。该负责人表示,初步敲定适养镇街为横沥、企石、中堂、道?、洪梅、沙田这6个镇街,但从这些镇街上报的意见来看,多数镇街都因为各种原因不愿再养猪,“预计方案出来之后,东莞会效法深圳,估计真正能养的地方会更少。”

  种种迹象表明,东莞地方政府显然对于养猪热情不高,在一番大规模的清猪行动之后,东莞猪农早已伤痕累累,如果没有政府的扶持,他们退出历史舞台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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