鳗鱼困局：养殖面积锐减八成多

　　养殖面积大减85% 加工厂减产停产

　　在台山，鳗鱼业笼罩在层层光环下。全国活鳗出口量八成产自台山。多年来，台山每年还为广东其他地区的鳗鱼出口提供85%的原料鳗。去年11月，台山鳗鱼被列为“国家地理标志产品”。

　　然而，作为台山的特色产业，鳗鱼业自今年3月以来却遭遇了大规模原料短缺的困境，原料短缺导致鳗鱼出口剧减，形成了鳗鱼“有价无市”的局面。如今，台山的鳗鱼加工厂已经停产或减产五成一个多月，面临着“无米下锅”的窘境，台山鳗鱼产业如何突围？

　　“金”鱼

　　30年里鳗鱼苗价格涨了百倍

　　说起鳗鱼，国内的消费者并不陌生，因为它大多与日本料理联系在一起。事实上，产自中国的鳗鱼主要就是出口日本市场，但或许少有人知道的是，台山在中国鳗鱼产业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全国约80%的出口鳗鱼产自台山，台山也成为了全国最大的鳗鱼出口基地。多年来，台山每年还为广东省其他地区的鳗鱼出口提供85%的原料鳗。去年11月，台山鳗鱼更被列为“国家地理标志产品”，这在全国鳗鱼行业里是独一无二的。

　　近年来，国际鳗鱼价格一路飙升。不仅在中国，鳗鱼的消费大国日本，市场上的鳗鱼价格更是一路上涨。根据中国鳗鱼网的资料显示，1月份东京地区的活鳗流通量较去年同月减少了20 .1%，6月29日在日本三河一色地区5P（指1公斤5条规格）活鳗的批发价格为4500日元/公斤，约合人民币约355.5元/公斤，比去年上涨70%.

　　据介绍，鳗苗的捕捞期一般从每年的年初开始至清明前后收尾，随后从浙江、江苏、福建等地捕捞的鳗鱼苗大都被送到了位于台山的养殖场进行人工养殖。

　　鳗鱼价格的飙升，连带着让鳗苗的涨势也势不可挡。去年初，一条鳗鱼苗的价格大约是13元，而今年1月份开始，鳗鱼苗的价格开始飞涨，从一条13元直接飙升到了32元左右。现在市场上，差的鳗鱼苗也要25元以上，好的鳗鱼苗可以卖到42元一条。承担了台山鳗鱼主要出口业务的台山市绿盛食品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卜洪金回忆，去年鳗苗的价格还比较平稳，到了今年，直接就上升了三倍，而在2009年以前，一条鳗苗才两三块钱，相比现在的最高42元的价格，上涨了十倍有余。

　　一条鳗鱼苗的重量约在0 .1克，如果按照这个价格来算，一克鳗鱼苗的价格平均为32 0元，而7月4日的黄金现货买入价为329.59元，鳗鱼苗的价格可以说是“贵如黄金”，是有史以来的最高价。

　　据一些老渔民回忆，在二三十年前，鳗鱼远没有现在这么金贵，一条鳗鱼苗也就是两三毛钱，而今年一开始就飙升到了均价32元一条，价格上涨超过了100倍。

　　窘境

　　三大加工厂停产或减产月余

　　鳗鱼价格上涨的背后，是鳗鱼苗的紧缺，今年以来台山鳗鱼产业一直饱受鳗鱼苗紧缺的困扰。

　　作为台山最大的鳗鱼加工企业绿盛食品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卜洪金有些无奈地看着厂区宽大的养鱼塘对南都记者说：“你看这些鱼塘，去年这个时候还有不少鳗鱼，现在我们工厂的烤鳗生产线都已经停产了一个多月，没有鳗鱼根本无法开工。”据了解，今年全国的鳗苗产量非常低，而且一直维持在一个低水平，全国的鳗苗捕捞总量比去年下降不少。

　　作为苏北人的卜洪金，对捕捞鳗鱼有着深刻的印象，据他回忆，以前在浙江地区的那些捕捞鳗鱼的水域，有的渔民碰到水下有一头死猪尸体，一次能抓到成千上万条，那一下子就发财了，但如今肯定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有的时候一网下去一条都没有，有时候就是两三条，产量下降特别明显。”卜洪金告诉南都记者。

　　虽然工厂停工了这么久，但为了留住工人，绿盛食品有限公司还必须要付给工人基本工资，这样才不至于有了鳗鱼以后重新招募工人。但工厂的运营成本就变得很高，因为没有产品生产，工人就暂时都放假了。偌大的厂区，只有几辆货车停在院子里，养鱼的池子有不少水在翻滚着进行循环，但池子里一条鳗鱼都看不到。

　　“前几天才刚走了最后一批活鳗鱼，直到今天整个厂区连一条鳗鱼都没有，要不然我就会让你拍下照片，但真的没办法，没有鳗鱼。”面对空荡荡的鱼池，当南都记者提出要拍摄鳗鱼的照片时，卜洪金解释道。

　　据南都记者调查，目前台山共有三家烤鳗厂，现在只有一家还在生产，但产量也下降了50%之多，而剩下的两家则全部处于停产状态已经一个多月了，且目前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生产。

　　台山市绿盛食品有限公司已停产一个多月，台山市共荣食品有限公司也停产一个月之久，至于何时恢复生产，两家厂的负责人均没有明确答案，只能看原料的情况再说，而这种停产情况是前所未有的。目前只有台山市顺龙烤鳗有限公司还继续生产，但产量减少了50%.该厂负责人对南都记者称，今年台山的鳗鱼产业碰到了一样的问题，那就是原料紧缺，现在也不知道何时就会停产。

　　而面对鳗鱼苗减少的现象，很多做了几十年鳗鱼生产与加工的人也都说不出原因，只是很含糊地认为是环境污染导致的。

　　怪象

　　台山鳗鱼协会办公在顺德

　　为了进一步了解台山鳗鱼业，南都记者试图联系台山鳗鱼协会的负责人，但经过调查得知，台山鳗鱼协会的办公室位于顺德，在台山连办公室都没有。该协会秘书长刘先生对南都记者表示，因为台山鳗鱼主要是顺德商人在经营，台山这边只是养殖、出口加工的基地，其产业主要还是被顺德、浙江等地的经营者控制。

　　“我们会长一般都在顺德，很少在台山，所以联系可能不太方便。另外，因为协会最近刚刚换届，交接工作还没有完成，所以会长称不方便接受媒体采访。”台山鳗鱼协会秘书长刘先生以换届为由，拒绝了南都记者的采访请求。

　　其实，造成“台山鳗鱼协会”办公在顺德的怪现象，主要还是因为台山只是顺德鳗鱼产业的“外延农业产业”，负责养殖、厂区建设，经营者主要是在顺德成长起来的一些商人。

　　据介绍，在2006年7月25日召开的广东省鳗鱼业协会全省会员大会上，该协会决定，广东鳗鱼产业实行战略转移，在台山市建设全国最大的鳗鱼生产基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台山的鳗鱼养殖加工行业一跃成为全国第一。

　　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顺德的经济发展很快，水质、环境各方面的品质都在不断下降，但当时的台山却具备了水质优、环境污染少、土质和气候利于鳗鱼生长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于是广东省协会便引导广东全省各地的鳗鱼产业经营者进行战略转移，在台山连片开发鳗鱼绿色生产基地，台山因此也同时成为全国最大的出口活鳗和烤鳗加工原料基地。

　　“不管台山有多么大的鳗鱼出口量，台山本地人始终就是打工者，老板还是浙江人、顺德人，对台山人影响不大。”一位网友在台山城市论坛上说道。

　　危机

　　台山鳗鱼养殖面积减少85%

　　目前台山的鳗鱼养殖池塘主要分布在端芬、斗山等地，当年承接了顺德的产业转移以后，挖了很多鱼塘，位于斗山的一个养殖场就是大约在10年前开始进行鳗鱼养殖。

　　斗山的这个鳗鱼养殖场是该村的村支部书记“一手建设”起来的。陈书记回忆道：“当年我把农民手里的田地收集起来，挖成鱼塘，然后转手承包给养殖鳗鱼的企业，以前一亩鱼塘的价格是250元一亩，而现在已经涨到了近2000元一亩，但因为可养殖的鳗鱼苗越来越少，明年这1500亩鱼塘就还给农民了，不做了。”陈书记说。像陈书记所在村的鱼塘明年不养鳗鱼的情况在台山并不少见。

　　台山的鳗鱼产量一度占了广东的近九成，全国的六成，而活鳗出口约占全国80%.但近几年来台山鳗鱼养殖减少的趋势很明显，2010年投苗大约为7000万尾，约合养殖面积2 .3万亩。而在最高峰的2006年，当年全年投苗2亿尾，约有面积6万亩。去年的投苗量即便按最高5000万尾算，养殖面积也才约1 .6万亩。最近5年，平均每过1年养殖面积就减少约1万亩。台山的不少鳗鱼养殖老板已经转行去开发煤矿或者投资房地产，彻底退出了水产行业。

　　据江门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台山办事处提供的数据显示，因为鳗鱼种源资源的不断减少，导致养殖量大幅下降，可供出口货源也在减少。近10多年对鳗鱼种源资源的滥捕，鳗鱼种苗连续4年大幅减少，估计今年台山辖区养殖量约为3000万尾，不到最高年份的三分一，养殖面积已经不到1万亩了。相对于最鼎盛时期的6万亩，台山的鳗鱼养殖面积已经减少了85%.

　　前年，台山的活鳗出口量为6468.5吨，去年的数据则为4315.4吨，减少了三分之一，而今年的情况更加糟糕，今年1～4月份，台山的活鳗鱼出口量为1210 .5吨，比去年同期减少了38.9%，因为台山的鳗鱼主要是出口，所以这一数据基本可以反映台山鳗鱼产业的全貌。

　　求变

　　纷纷转产养殖规模不断缩小

　　这些退出鳗鱼养殖的鱼塘，大多转产养殖了南美对虾，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鱼塘只要转为其他用处，就很难再转回来养殖鳗鱼，因为对虾与鳗鱼的养殖要求是不同的，鳗鱼养殖规模不断缩小，混杂在南美白对虾养殖场之间，而南美白对虾养殖属于家庭式散养，缺乏监管，滥用药物和违规排污的情况时有发生，严重威胁鳗鱼养殖业的健康发展。

　　养殖量减少、塘租和饲料价格提高，以及鳗鱼在国内销售价格的大幅升高，导致鳗鱼出塘价飙升，出口价超过日本进口商的承受能力，活鳗出口业务大幅减少。

　　目前，出口规格鳗最高出塘价为29万、25万、21万元人民币/吨，经出口商包装后运输到日本，已超过日本国产鳗鱼价格。如此高的鳗鱼出塘价，是由于国内菜鳗出塘价达13万元人民币每吨，鳗鱼养殖企业目前“持鱼观望”，由于鳗鱼养殖量不多，宁愿把鳗鱼养殖到大规格再卖出，导致可供出口活鳗、供出口加工的原料减少。

　　据台山质监局副局长陈?文介绍，目前台山的鳗鱼加工企业因为出口活鳗的利润更大，所以大都倾向于出口活鳗，烤鳗加工反而量逐渐减少，利润率也低，这也是烤鳗厂停工的一个原因。

　　出路

　　政府扶持与防止过度捕捞

　　针对台山鳗鱼产业碰到的困境，南海水产研究所研究员李永振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影响鳗鱼苗产量的因素非常复杂，根据目前的调查研究，尚不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因此也无法断定究竟是哪种原因造成了目前台山鳗鱼产业的困局。

　　但李永振同时表示，鳗鱼苗的减少很可能与环境不断污染和过度捕捞有关系。因为鳗鱼主要是在深达几千米的海里产卵繁殖，然后鱼苗会游到靠近大海的河里，因为深海的水温只有几摄氏度，而且水压很大，这种环境在陆地上很难模拟出来，所以鳗鱼目前仍然无法大规模进行人工繁殖。

　　李永振记得1998年在靠近菲律宾的南海海域进行科学考察，曾经用渔网捕鱼的时候，发现渔网的周围挂满了鳗鱼苗，可见当时鳗鱼的数量还很大，但如今这个数量已经很少见了。“政府应该加大对于鳗鱼捕捞的管理，不能任由渔民进行过度捕捞，一看经济价值较大，就不加管制进行捕捞，这也会导致鳗鱼越来越少，一定要多部门配合制定一些增殖的措施，否则鳗鱼苗可能会越来越少。”李永振说。

　　在欧洲鳗鱼得到了各国政府的大力保护，欧洲鳗被列入国际保护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禁止鳗苗出口。从去年到现在，欧盟各成员国没有签发任何允许出口或进口欧洲鳗鱼的许可证，对欧洲鳗苗出口实行零配额。

　　目前台山市政府方面也出台了一系列的措施来帮助鳗鱼产业，江门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台山办事处对报检出口活鳗免收全部检验检疫规费，对报检出口鳗鱼产品减半收费，每年为出口企业减免检验检疫费接近200万元，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鳗鱼企业的生产经营成本。

　　此外，台山还建立了一套可溯源的残留物质监控体系和质量安全保障体系、落实出口农产品安全监控和疫病监测，确保鳗鱼生产的安全卫生，出口活鳗和鳗鱼产品在国外顺利通关。在安全监控和疫病监测抽样检测过程中，全额免收企业全部实验室检测费用。


　　记者　申鹏　实习生　季秦君


　　数据　价格

　　去年初，一条鳗鱼苗的价格大约是13元，而今年1月份开始，飙升到了32元左右。一条鳗鱼苗的重量约在0.1克，一克鳗鱼苗的价格平均为320元，堪比黄金。

　　6月29日在日本三河一色地区5P（指1公斤5条规格）活鳗的批发价格为4500日元/公斤，约合人民币约355.5元/公斤，比去年上涨70%.

　　养殖

　　鳗鱼种苗连续4年大幅减少，估计今年台山辖区养殖量约为3000万尾，不到最高年份的三分之一，养殖面积已经不到1万亩了。相对于最鼎盛时期的6万亩，台山的鳗鱼养殖面积已经减少了85%.

　　出口量

　　台山的鳗鱼产量一度占了广东的近90%，全国的60%，而活鳗出口约占全国80%.前年，台山的活鳗出口量为6468.5吨，去年的数据则为4315.4吨，减少了三分之一，而今年的情况更加糟糕，今年1～4月份，台山的活鳗鱼出口量为1210.5吨，比去年同期减少了38.9%.